这是一对知音的月下对话。从纠结到妥协，有反问到反思，由失温到平衡，经艺术到人生，他们或许远离柴米油盐甚远，我们依旧能跟随字间里的拉扯与起伏，一窥一代艺术工作者能量转换的心路历程。值得留痕。
[01/05/2020]
A: Since MCO my feeling as an ‘artist’ is complex… 那种感觉就好像你身边的至亲死了，但你到现在还没哭出来。。。and I’m not sure whether I feel the ‘lost’.. especially since I’ve moved towards to new challenge since months ago, and I was expecting change before the change appear.. I’m not really sure whether I feel what other (artists) feel, and not sure whether this is ‘normal’…
B: End up 我們就好像焦慮和無助的一群人，在嘗試跟世界揮手說：我們還在。这是我們需要去穿越的部分，因为它也許會不斷上演。
A: 其实你有感到 ‘艺术焦虑’ 吗？
B: 都已經摆在眼前了好嗎！
A: 可是对我来说艺术并没有/不会死亡啊！不会死亡的人在呐喊说我没死，这是呻吟吗？
B: 肯定不會死亡，當這個世界正在翻新的时候，或许我們可以重新思考，我们還想怎樣做藝術，而不是坐以待斃。很多時候，我们也不能一直怪政府、國家，這是沒答案的。若是块鑽石，肯定會發光。
A: 我一直都认为 ‘表演’ 只是艺术的其中一个面向而已，现在表演这形式遇上问题了，艺术创作者一定也还会有其它途径去’释放’/分享艺术的，我们不一定需要观众才能成就’我们是艺术家’这件事对吗？这件事好像就是默许’没有观众的掌声我就不再是艺术家我就会消失’。。我/艺术真的需要获得肯定才能圆满？
B: 要搞藝術，絕對不要印證很多人的看法那樣，永遠是弱勢族群。藝術未來是需要革新的，舊的道路不通，就發揮一下創意來搞，藝術沒有框架的麻！
A: 我并不反对要去做艺术号召这件事，我也觉得可以做，但是另一股声音也在提醒我不要冲动，我不能忽视。。
B: 我認為要清楚自己的立場，在這個情勢之下，你想透漏怎樣的心態給人。作為外人，你会想支持沒有力量的藝術家嗎？有些人會，有些可能只是愛莫能助。最後其實是自救。
A: 什么是有力量的艺术家？我想 ‘拯救艺术工作者’ 和 ‘拯救艺术’ 是有差别的，我们在呼吁哪一个？
C: 当然目前来说，我觉得要在乎的是自己来的比较重要，接下来才说艺术吧。
A: ‘拯救工作者’ – 我凭什么让已经辛苦的人照顾我(们)。’拯救艺术’ – 我凭什么可以说服大家去照顾我们觉得重要可是在他们眼中/生活中或许毫无关系的艺术。
B: 糾結在藝術家自我存在的價值，是需要去好好檢視自己，一路走來，是在分享、傳達、教導、还是隱藏？在整個大環境，藝術家貢獻了什麼？
A: 为什么说有贡献才叫’成功/值得/对？大家不都是在’做自己’吗？
B: 做自己的同時我們也跟外界連結的啊。我們直接或不直接，都貢獻了自己啊！
C: 不需要那么纠结。是看我们的选择要扮演什么角色，也没有对错的。
[15/06/2020]
A: 其实我蛮羡慕你们可以看得这么淡的。
上一个会议我提问：为什么我们无论如何都必须支付幕后工作者但演员费则可以’随缘’，’守护’其实在照顾谁？我分不清我在维护的是艺术生态平衡还是我作为表演者的生计or尊严。。
昨晚的会议我提问：为何不让艺术工作者卖自己更擅长的艺术课程或服务？我已经无力表态我的困惑和失望。大家都在’卖力’propose自己可以’赞助’什么，我在盘算这些耗时耗力但最后利他人不利己的事，我到底要怎么继续。我为自己的离题感到抱歉。。
我很羡慕你们可以看得这么淡。
B: 其實,你有認真看過自己為什麼每次都遭遇一些說服不了自己的坎嗎？在不同的組織裡面。想了解有哪個組織是你很稱心的嗎？我清楚你的點是對的？可是為何每次總有你的不滿？為什麼整個世界都脫序？這句話在你心裡盤旋過嗎？我不是批判，只是好奇你是怎樣一個狀態。旁觀者清，或許我們可以帶你看見一些部分。
A: 所以我在这里问啊！这也是我想看见的，如果自己看得见我或许不会询问。如果自己能走出来我们或许不需要导师。p/s: 上述不是不满，我很清楚那不是情绪在操控的事。
在做个人视频之前，我发现是因为我个人对 ‘舞蹈/艺术’ 带着一种独特甚至偏执的信念，所以很难接受别人不一样地去定义它。现在陆陆续续，我接受那是大家各人心中的一亩田我没有必要去搅和。如果是这样，我纳闷为什么我们还需要 ‘一起玩’。。
B: 對於舞者每次都淪落為義務慈善的工具，我也是極度不認同，但是已經是根深蒂固了，要很大的努力才可以。所以我深感作為馬來西亞的舞者，多麼的無力感。
A: 所以真的不是只有我这样感觉吗？
B: 誰沒有才怪！只是底線到哪裡。所以舞者要自立，不能依賴誰。
A：最大的无奈我觉得根本不是因为别人拒绝我们，而是我们轻易地接受别人的拒绝。我以后也会向大家学习这种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的态度，毕竟如果已经知道是对的好的事还不尽量追求，这或许就不是什么好事。
B: 有時也會懷疑，是舞者不夠說服力、不爭氣嗎，提供的服務不足以讓人願意把錢回饋奉上？這也是我們需要去探討的。這是一個不健全的現像，因為舞者是付出金錢、時間、體力、精神、甚至信仰來打造自己的。我相信全世界都一樣的問題。這些都讓我納悶很多年了。
像在外國，舞蹈是被認可的。人們會願意消費舞蹈藝術，因為他們的舞蹈包括當代舞等，都跟自己文化連接。或許我們的教育缺乏了藝術審美的一環，有也只是流於某個利益的企圖。一種文化屬性。
A: 我相信是。都说了，我们缺乏像前辈那样的革命勇气，虽然他们之间可能曾经因为争执过所以关系不好，但是毕竟他们这种性格能将他们的艺术创作带到一种高度or深度。我们这代这种 ‘大家庭式’ ‘你好我好’ 的性格，(我觉得)是很难冲出一条自己的路来的。
我们如果自己都不愿意为自己争取，请问谁还会为我们争取？ 很多人都喜欢被动地等钱自动掉在面前，然后随和地等待机会也不争取或创造机会，喜欢等(别人先做)、喜欢觉得’社会/环境让我不能’。说穿了，我们是缺乏创造的勇气和毅力，说好的艺术本质呢？原来我们都是伪艺术家。。
B: 因為不把這個當成有代價的演出，只是本著一顆良心。藝術家不能太計較利害、沒有氣度。藝術可以值萬金，也可以免費。有人是可以醬認為的。大師說過，藝術要用錢衡量嗎？這就是藝術家。
A: 可是这 ‘良心’ 究竟要怎么建立？自己都三餐不饱了还要无私奉献成就他人的晚餐？我完全不反对免费地做艺术，但是在这个’人人有份’的大饼里我不明白为什么想吃一口正餐可以那么难。。所以你们是怎么做到的，我真的很好奇。（难道说，饿肚子的只有我而已吗😅）
B: 因為這個時刻，有些人認為大餅要餵工作者先。表演者眾多，餅不夠分。表演場地、技術人員相對少，而且近乎頻臨滅亡，給你的話會選擇給誰呢？如果要平分，每個人拿到這麼少，雖然感覺公平，可是有用嗎？這其實是，媽媽和老婆掉進海裡，你要救誰？
A: 你忘了我是共产思维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以为这是常理。那反问，如果养活了技术人员但饿死了表演者，演出还怎么成立？我完全感激他们对幕后工作人员的资助，但是对我来说这一样是生态不平衡。当然这可以是个人的决定，但我昨天其实也已经看清楚了，这确实不是一个大家的游戏。说到底，很多人都是有私心的(不一定指钱)，或者有双重标准。要改变本质是真的很难。
B: 對於我來說，我清楚這會是他们的決定，我尊重。我也知道自己願意參與和貢獻的底氣到哪裡。但是,就不同意如果他說這不是一個人帶領、是大家一起發起的。如果是大家平等的發起，那麼就要公平對待每個聲音。所以，你可以看見我不熱切投入，貢獻也要在不耗損自己的狀況之下。我們不是犧牲ok，不要這麼壯烈慷慨。
從這裡你可以看見，我們整個社會形態，都建立在縱向模式，而非橫向模式，就是分上下關係，而不是平等關係。外頭大亂，你要救戲班還是戲子？其實你沒有錯，而且很對。只是沒有力量去影響她們的看法。你是站在什麼位子跟她們發表你的看法？你的說辭具有什麼樣能量？埋怨？懟？責問？你發出去的訊息是什麼？有時，同一個說辭不同人講，被解讀的意味又不同。你每次發表意見的態度，令人感受到什麼？像警察？還是糾察官？如果據我觀察你過往，每當你發表這些很對的意見時，有一種態度像是“hey,你們不應該這樣！這樣做不妥當！”。而我感覺領導有feel 到被挑戰的意味。
A: 我以为他们招兵买马的是团队，现在才知道不是。你说得很对，我确实以为我们是可以站在这样的一个阵线上去一起维护我们心目中的’艺术’，所以我没有保留也没有客气，因为艺术交流应该是’人人平等’的。但现实原来不是。不仅’角色’这种东西是被stereotyped了，’人格/关系’也是。对于这种没有伸缩性又不会成长的人际关系，我感到很无趣。所以我很想做舞者就是了不想再协助，但是’舞者而已’恰恰是他(们)不是很想要的角色。
我其实都能感受他们’被挑战/自我保护’的意识，但我的本意真的不是想去挑战。我们有很多共同点所以很容易trigger对方，而且我也不再想站在 ‘小舞者’ 的立场去符合我觉得不符合的现象。小舞者们难道不能长大吗？我希望我们的艺术圈能成长一点。
B: 舞者在這裡的角色，或許只是重要的“陪襯”。我會參與，其實不是基於藝術，而是人。
A: 或许这就是我还过不到的坎。我的艺术特性难道不是因为我的人/我的人难道不是因为我的艺术特性？
B: 你有在這個團裡體驗過藝術嗎？I mean 令你感受到你要的？
A: 😂你好坏！我可能会说 – 我都有在尝试。至少我的底线是不要里外不一。。
B: 你有在那裡活出一個像藝術家的樣子嗎? 難道你不覺得，我們比較像朋友或家人，多過所謂藝術家嗎?
A: 我觉得我(们)都有这样去努力自己，只是在别人心目中的’样子’原来不一样。所以是我太天真了吗？
B: 可能一廂情願。
A: 那怎么办？在观众面前做’假’？让自己’人前人后’？
B: 應該說，你的藝術修養，不一定得跟這裡有關。我們都來自不同領域，在團裡演可以是他們那套，回到自己可以有自己的一套。
A: 很多人喜欢跟我说 ‘你想太多了’ ，我也不是想要扮清高。我只想知道当有人在大庭广众下问我 ‘你们这样的团队跳不规格的民族舞还敢到中国表演’ 时，有哪位朋友或家人可以跟我站在一起回应。。我的确有我的 艺术包袱，没错。
B: 規格，或許在那部劇里並不太需要，服裝就已經fail了，音樂更是另外一回事。整體風格要像又不像，問你怕未！但這可能是它成功的原因哦！理想論，去到現實，有時很難說得清。麥當勞是junk food,全世界都愛吃呀！
就當作鄉團做了一個感覺像個樣的劇，又不小心被受歡迎，還博得出國的機會，應該高興才對。不管我們承認與否，整個馬來西亞就是個不則不扣的甘榜文化。上至名流，下至市井，無一律外。現在咱村裡要聯合辦活動，別一直用專業認知教真。你會長命些。
A: 我们从小就被教育 ‘好好做人’ ‘一不做二不休’ ‘礼义廉耻’，长大以后却要教自己放下、忘掉、重做。。。人类为什么要这么麻烦！
B: 其實只是選擇的問題，這些教育中國人都未必堅守，如果自己不舒服又不想被消耗，大可離開。
A: 可是跟舞蹈这么亲近我很舒服。。但这或许意味着我必须远离人群。。所以这让我很纠结。
B: 你不需遠離人群，只是學會轉換頻道就夠了。你只是需要解決你自己部分的就好了，不用幹涉別人的喜歡或討厭，你不是活在別人的看法價值中。
A: 学习中。
B: 甚至把所有人視為你的夥伴，不是敵對。不論人家怎樣。
A: 如果是伙伴，为什么我不常感受他们带给我丰盛或愉悦？
B: 因為你還沒真做到。
A: 我很爱我的朋友的。
B: 要得到支持、認可、或討厭，也是自己想要控制對方的一種思維，也阻礙了我們如實看待一切。
A: 为什么小时候没有人这样教我们啊！
B: 所以我們要另尋方法知道。因為我們的父母或許沒法玩觸過哲學思想。
A: 今天我的静坐有一个很不错的感悟，我们总是习惯用自己的情绪来承接我们的体验，然后根据情绪/感受来总结或做下一个人生决定，我发现我们太容易被自己的情绪和感受误导了。Do nothing, let it be, 空, 无欲无求… 其实都如同你刚说的道理 — 由一方控制一方 都是不会幸福/快乐的。。真正的快乐应该就是存在而已吧。(作为人类)
B: 那是小我情緒慣性反應。讓自己靜坐，可以讓自己頭腦清明些，不會混淆而做了不智的行動反應。真正來到喜悅，應該不是建立在外在或物質。老土點，就是“愛”。當然不是那種你儂我儂的，那是無條件的。
A: 没有方向的静坐也是有 ‘危险’ 的啊，等下一不小心会被思想带偏。。静坐最大的作用最好是能够让自己的意识变得清晰，然后可以很笃定很沉稳地 ‘活在当下’。。这好不容易。。
B: 是啊！當下就是威力點。過去和未來，都是每個當下變成的。
A: 学习不控制别人认同或喜欢自己，这是我现在的功课。
